供应链将成世界经济之“锚”
中国基础设施水平已与波兰持平
时代周报记者 李兮言 发自广州
面对一张传统的以国境线分割边界的世界地图,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顾问、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高级研究员帕拉格·康纳(Parag Khanna)认为,它将在未来被淘汰。
在新书《超级版图:全球供应链、超级城市与新商业文明的崛起》(Connectography: Mapping the Future of Global Civilization)中,康纳认为,传统世界地图上的政治边界将逐渐被崛起的城市和全球供应链取代。权力和人的连接性越强,面临的胜算就越大。
在书中,康纳首先摆脱了单一的国家视角。过去二十年间,康纳在全球各地旅行,对全球事件都有自己的分析。他的论述从乌克兰到伊朗,从蒙古到朝鲜,从巴基斯坦到尼日利亚再到中美等大国。“城市群的出现将是全球趋势”,康纳预测,到2030年,全球将会出现50个超级城市群。与此同时,供应链将代替任何超级大国或多国联盟,成为稳定全球社会的经济之锚,“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打破供应链系统”。未来,供应链将和全球迅速增长的超级城市连接在一起,对地缘政治、经济、人口、环境、社会认知产生持续的深远影响。
《超级版图》的另一重点在于对国家基础设施的论述和看法。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说过:“基础设施是许多国家增长发展的制约因素,这一点在发展中国家表现得尤为突出。”康纳则认为,中国的基建战略非常成功。尤其是对外基建战略,过去二十多年间,中国对中亚邻国开展了以经济为主的外交攻势,并向其推销基础设施建设。 “21 世纪最重要的公共产品是基础设施,而中国是基础设施的主要贡献者。中国的国内基础设施建设规模引领全球,现在又创设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,由此,中国将成为全世界基础设施项目的最大投资者。”
康纳进一步以他的视角详细解释了中国欲通过“一带一路”完成欧亚经济一体化的意图。在他看来,“一带一路”的国家战略,将使中亚出现众多沿着交通和能源走廊分布的中等规模城市。“中国正在改变西部边疆外各国割裂的状态,并通过供应链重塑这一地区。通过构建新丝路,加强这些国家的互联互通。中国正在展开一场新的大国博弈。”
超级城市将取代国家边界
时代周报: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画未来全球文明版图的?你凭什么认为城市将成为全球权力转变的中心?
康纳:从在乔治城大学学习时开始,我就一直专注于勾画权力动态的地图。乔治城大学是地缘政治学研究的主要中心之一。不过,我所勾画的地图是有关人口统计和经济聚集的,而非一般的政治边界。我研究的结果是,超大城市将成为全球文明的主要驱动力,我于是将此勾勒了出来。在未来,像中国这种大国将非常强大,这是一个“巨型城市的王国”,本身拥有多个超级城市,组织起来就是一个整体,要比单个城市强大得多。这些也将对外交领域产生深远影响,因为城市一定是会追求贸易、投资的开放性以及其他一些积极有利的流动性的,比如技术和人才。中国将会进一步开放,中国的城市应该得到更强的连接。
时代周报:除了多数人所知道的商业合作和气候变化,全球的城市之间还应在哪些方面进行直接合作?
康纳:城市之间可以在许多领域进行合作。事实上,现在很多城际间的组织在气候、教育、安全和其他领域方面的合作,比国际组织的动作还多。城市是行动聚集中心而非侃侃而谈的中心,这些行动最终会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。
时代周报:中国目前正在快速城市化,即便如此,并非所有城市都能够成为巨型城市或处于巨型的城市网络群中。那些中小型城市和农村地区,未来该如何适应?
康纳:所有的中国城市都在连接,问题是程度不同而已。诸如上海、重庆等城市,将会成为全球的“锚”,其他城市如长沙也很重要,它是区域的大门。只要中等城市得到连接,它们就能够使用大型城市的主要资源。
国家权力的转移
时代周报:你在书中提到了,未来全球范围内,国家权力都将下放转移至城市。但就目前来看,很多国家实际上选择了把部分权力上传给国际组织,比如欧盟、东盟等。这和你所预言的趋势相矛盾吗?
康纳:事实上,这二者是一个过程引领另一个过程。正如我在书中所解释的那样,当国家权力下移到下级的省份和实力强的城市后,下一步就是聚合成区域性集体,比如欧盟和东盟。我将此过程称为“下放-聚合逻辑”。
时代周报:你认为新能源和新技术将会消除能源战争。但在未来,当你说的供应链取代国家边界的情形出现时,是否会出现新的全球性威胁?
康纳:是的,在网络冲突和经济战争上都存在威胁。通过工业保护主义在供应链上获取最大价值的做法,将会兴起新的保护主义和竞争,我称之为“大供应链战”。
时代周报:你非常欣赏中国对海外基础建设投资的战略,那你怎么看中国的国内基础设施建设?
康纳:这些基础设施一直是国家增长与恢复的一个主要催化剂。从2008年9月的经济危机以来,中国工人们能够利用高铁网络迅速移动,去寻找其他工作—基建的好处首先体现在这里。
此外,从国家统一的角度来看,基础设施是战略性投资,这一点是无价的!基础建设工程之中,当然存在缺乏效率和资金分配不当等问题,但它仍然非常必要。目前,中国的固定资本形成率已经与波兰在同一水平了,这非常好。当然,很多二线城市和农村地区依然需要更好的基础设施。
时代周报:你在书中提到,“中国还不是非常自信,它仍然需要建立更多的自由贸易区以提升其国际信誉,这也是为什么自贸区在中国到处可见”。对经济发展和全球化来说,建设自贸区是不是一个有效策略?
康纳:在过去40年,中国取得了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经济发展规模。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吸引了全球供应链的经济特区,以及中国的基础建设。现在中国希望继续吸引外国投资及技术,就应当继续发展海外贸易和经济特区。但我建议中国有必要进化出一个新型的模式,并通过这一新模式使自由贸易区多元化—只专注于一个产业,就容易遭受经济波动的拖累。
时代周报:英国脱欧是否意味着全球化遭遇严重挫折?
康纳:完全不是。我们不应该将欧洲一角所发生的事情合并到整个世界的趋势来看。衡量英国与欧洲及整个世界的关系,不应该只看它是否欧盟的成员,而要看它与世界的连通性及流动性的体量有多大。根据目前英国与世界在旅游、贸易、金融、货物等很多方面的流通性来看,几乎没有什么会在“脱欧”之后改变。这些流通性指标,比政治地位更能说明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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